1948年秋·哈尔滨道外正阳街
苏婉秋踩着高跟鞋拐进当铺后巷时,青砖墙上新贴的"仁丹"广告还带着糨糊味。她盯着二楼那扇糊着报纸的玻璃窗,手指不自觉地摸向旗袍暗袋——里头那张泛黄的照片烫得她心口发疼。
"苏小姐又来当镯子?"当铺伙计叼着卷烟掀开柜台挡板,眼珠子却往她露出的半截小腿上瞟。苏婉秋没接话,把鎏金怀表往柜台上一拍:"要现大洋。"
柜台后突然传来声咳嗽。戴圆框眼镜的老掌柜撩开布帘,手里捧着个红绸包裹:"昨儿新收的物件,苏小姐掌掌眼?"
红绸滑落的瞬间,苏婉秋感觉后颈汗毛都竖了起来。那是方血玉雕的枕头,里头絮着暗红色棉絮,在昏黄的灯泡下泛着湿漉漉的光。
子夜的风掀开苏公馆的蕾丝窗帘。苏婉秋蜷缩在雕花铁床上,血玉枕在月光下像块凝固的猪血。三天前她在当铺看到枕头上"沈氏宗祠"的刻字时,就知道这是弟弟失踪前押出去的祖产。
"小航..."她摩挲着枕头上蜿蜒的血丝,突然听见阁楼传来弹珠滚动声。这宅子自打爹娘被拉去批斗后就再没住过人。
弹珠声变成了指甲抓挠木板的声音。苏婉秋抄起台灯冲上阁楼,手电筒光束里飘着棉絮似的白毛。角落的樟木箱大开着,里头堆满发霉的戏服——全是她去年烧给淹死在松花江的弟弟的纸衣裳。
血玉枕开始渗水是在第七天。苏婉秋发现枕芯的红棉絮能拧出腥臭的黑水,浸湿的床单上总留着人形水渍。更邪门的是镜台上多了把桃木梳,缠着几根湿漉漉的头发——和她失踪那天的发型一模一样。
城西的算命瞎子摸着枕头直哆嗦:"这是阴人托梦枕,里头絮的是死人坟头土。要送走得拿活人头发做引,在枕头上画引魂符..."
中秋夜下着冷雨。苏婉秋跪在梳妆台前,镜面上用口红画着扭曲线条。她攥着从枕芯掏出的棉絮,上头缠着弟弟的学生证照片。当剪刀绞下第一绺头发时,阁楼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。
铜盆里的纸钱灰打着旋儿往上飘。苏婉秋看着镜中自己惨白的脸,口红画的符咒像条蜈蚣趴在脸颊。血玉枕突然剧烈震动,枕芯汩汩冒出混着头发丝的黑水,眨眼间漫过镶花地板。
水幕里浮出张肿胀的脸。苏婉秋的尖叫卡在喉咙里——那分明是泡烂的自己!湿漉漉的手掌攀上她脚踝时,床头电话突然炸响。
"苏小姐吗?"电话那头是当铺掌柜颤抖的声音,"那个枕头...是沈家少爷用命换的...枕芯里缝着他被剪掉的舌头..."
警察撞开苏公馆大门时,血水正顺着楼梯往下淌。二楼主卧的梳妆镜碎成蛛网状,镜框上缠着大把黑色长发。血玉枕完好无损地摆在铁床上,枕面浮现出张扭曲的人脸——嘴角咧到耳根,露出半截桃木梳。
更邪门的是阁楼那箱纸衣裳。警察发现每件戏服都鼓鼓囊囊,拆开线头,里头塞满泡烂的《新青年》杂志,页码全停在"劳工神圣"那篇。
本章民俗考据
阴人托梦枕:哈尔滨老辈人传言,枉死者会用坟头土做枕托梦(《道外区志·奇闻录》)()]。
桃木梳镇魂:满族萨满习俗中,横死者需用桃木梳头七七四十九日方能安魂()]。
水幕显形:伪满时期哈尔滨"水镜寻人"骗局常用手法,实为化学药剂遇热显影()]。